我叫王土地

　　疫情期间，在家追剧，朋友说他这几天看了林永健主演的“我叫王土地”，剧中演的是河套平原，是他工作了10多年的五原，不由对王土地产生了兴趣，王土地是演视剧虚构的人物，历史上有个河北人逃荒到河套，被人们尊为“河神”，他为河套黄河水利的开发做出了贡献，但历史不忍细看，王同春和他的子女也有很多不堪的地方，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王同春的一生… 　　移民开发的千里河套，在道光年间依然山高皇帝远，官方无法提供民众所需要的社会秩序和保障，如王同春般的草泽英雄便识时务者为俊杰，成为叱咤风云的“土皇帝”。顾颉刚先生云：“河套中人更只知有他，不知有国家；彼此说话，提到他时，不忍称他的名字，只说‘王善人’”。 　　三百年走西口，总移民数量达到数百万。在清朝晚期，走西口的内容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山西保德，当年出外混社会，打短工做买卖，能发财能逍遥，年轻人谁不愿意去？保德河曲这一方，过去和现在一样，出门揽工怎么都比种山地强，保德走西口发财的好多，河套当了大地主的，很多都是走西口的口内地人。 　　经过持续近三百年的开发，道光年间河套地区已由西部荒原发展成一个初具规模的社会，由于官府势力渗透的有限性和相应法律政策的滞后性，此地社会混乱，群龙无首，成为山高皇帝远的权力真空地带，野心家、冒险家和流亡者、逃犯的乐园，那些厉害角色见风就长，如荒原上疯狂的野草，其中的精英人物便成为建立权威和民间秩序的叱咤风云的领袖人物。正所谓： 　　骏马嘶风盒子枪，地商子弟气高扬。昨朝蓬户今华屋，血汗十年梦一场。 　　早期进入河套的汉人必须依附蒙人，正如白莲教的赵全他们依附俺答汗那样。在康熙后期、雍正乾隆时期，随着河套的逐渐发展，政策放宽，许多走西口的汉人通过与蒙古女子联姻，从这种依附中开始发展。在包头往西，人人都知道当年的土皇帝——“瞎进财”王同春的故事，有一首鄂尔多斯民歌这样唱： 　　上房瞭一瞭， 　　瞭见个王爱召。 　　二妹妹捎话话呀， 　　要和喇嘛哥哥交。 　　二妹妹生得袅， 　　喇嘛哥哥动心了。 　　卖召地解腰包， 　　一心要和二妹妹交。 　　这歌中的二妹子，便是王同春的女儿，当年赫赫有名的二老财。 　　说起来，王同春也是走西口的贫苦大众中的一员，只是他既非来自山西，也非来自陕北，而是来自当时的直隶顺德府邢台。王同春五岁时左眼生病，成年后眼睑下垂，不常睁开，因故人称“瞎进财”。这个生于清咸丰一年的农民子弟因犯了杀人的案子，十六岁便和一个叫李三侉子的拳棒把式逃亡到河套地区黄河到乌拉河的后套一带，也就是今天的包头西北部。后套是个好地方，但明代以来一直是蒙古人的草场。 　　清乾隆年间，几个汉人沿黄河打渔到此，发现了这块肥沃宝地。道光三十年这里的黄河泛滥，又决出一个塔布河，这自然形成的新河沿岸都淤出沃野来，此后山西陕北来此的垦荒移民便络绎不绝，据说有一个人开种一千亩的，种一年吃十年，想想这种诱惑！比那河曲保德府谷的山野僻壤可谓天上地下啊！ 　　有个从四川来的叫郭有元的人，也在河套垦荒，娶一甘肃籍女子成家，后来渐渐成了土财主，他便是王同春后来的丈人。同治十三年，王同春在郭财主庄上落脚当长工，郭掌柜见他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又肯卖力气，便另眼相待，十分器重，不久就将管渠的差事交给他做，这灌溉的水渠原是郭有元开的，因此叫老郭渠（后改名通济渠），不久，郭财主又将女儿嫁给他。 　　王同春由此便在河套安了家，此后他自己租蒙古人的土地租种，而且自己开辟了一个牛犋（两头牛为一犋），也就是村落，并由此不断发展，日渐成了规模，便在今五原城南的隆兴长又开辟一牛犋作为大本营。自光绪七年，王同春自己开渠，叫永和渠，光绪十二年，他又开了同和渠；后来甚至开了一条长百余里的义和渠。这时候他的丈人郭财主已经不能节制他了。 　　当时开渠的人当然不止王同春一个，且能开渠的都是些地方强人，为抢夺水源而械斗便是常有的事，因此武装保护就非常必要，王同春因此持续不断地招兵买马，在这一点上他也是大方的，他的门下什么人都收留，流氓、罪犯、土匪兵痞，三教九流，以及河北地区逃荒的大量流民，还有来复枪、前堂炮等武器。原本荒原的河套，因为他的能力而布满良田村庄，每天给他做工的人就有数万，浩浩荡荡。这些杂七杂八的人既然投了他门下，便不能轻易离开，而且农闲的时候还要从事武装训练，保卫他那巨大的庄园和财产。 　　对于看中的人才，王同春一点也不吝啬，不但给娶媳妇，还给分百亩千亩良田，以此方式收买人心，这些原本末路的人哪有不誓死效命的？当时河套共有八大干渠，每渠周围有良田数百里，王同春一人就有五渠，良田一万余顷，牛犋七十个，河套地方几乎全是他的地盘了。 　　后人谈起王同春，都知道他是个民间水利专家，识辨水文地形、开渠灌溉极有天分，而且在开渠引水上非常大方，不惜花十万银两，当地的农民因此很崇拜他。他非常会经营自己的产业，自己吃苦，子女也不例外，因此，那后来著名的女儿“二妹子”从小就骑马扛枪，成为指挥挖渠的监工。 　　王同春很善识时务，他在适当的时候兼济天下。光绪十七、八两年，京北大旱，他捐输了粮米一万多石；二十七年又闹灾荒，他又捐了六千多石。当地善良的百姓都不忍心直呼他的大名，而是称他“王善人”。事实上这个“善人”管理手下或对付敌人手段一点都不善，而是毒辣出名的，凡和他发生利益冲突的或违犯他禁令的人，他必以三种方式刑罚：第一种叫“住顶棚房子”，是冬天凿开河渠上一个冰洞，把人扔进去；第二种叫“下饺子”，把这人装进土袋，扔下黄河；第三种叫“吃麻花”，就是用麻花似的牛筋鞭子把人打死。有一年，他曾经用这三种刑罚处死了三千五百人! 　　势力雄厚了，胆子也越来越大，王同春后来和当地的蒙古人也斗了起来，他要强租蒙古人的地，对方不肯，他就强立一个契约，上面写上租期一万年，逼迫对方画押，如果有对抗的，他就用武力将其赶走。因此，王同春的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后套的蒙古人都远走到阴山北面或黄河对面去了。但是，这个土皇帝在当地威望很高，因为当地人知道，尽管瞎进财凶横毒辣，但还是有些正义和公道的，比起官府来强百倍，正是这些品质，即是当地蒙古人也还服他。非但当地的蒙古人，庚子赔款后渗透到中国的洋人，王同春也不放在眼里。比利时等国的教士在绥远一带传教许多年，每一个教堂各占有蒙地数百千顷，建屋耕田，自成一个个独立国，做事强横。王同春因此与教堂颇有宿怨。 　　光绪十八年，因争抢水源，王同春派人剜了陈四（大名陈锦秀）的双眼，河南人陈四比王同春早到河套多年，为人也豪侠仗义，自然聚众有势。后来为规避官府追究，王同春请人居间调停“私了”，议定王同春每年给陈锦秀补偿五十石小麦、好马五匹，直到陈四过世为止。王同春在议定文约上画押并在其后按时履约，陈四亦因此常到王家“磨楞子”，要粮要牲口。 　　也正是因为与陈四他们两家时常械斗，死伤很多人。陈家告到官府，王同春被捕入牢，莎拉齐厅抚民同知文钧觉得械斗双方都应负责，就把他放了。后来陈四屡次上告，文钧因此被革了职。文钧年老无子，被革职后寄居在绥远城里无人照应。王同春特地接他到王家，奉养他终身，殷勤过于孝子。他因此博得孝义的好名。 　　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后，西太后西逃，清政府财政亏空，岑春煊率师勤王路过河套，看见河套千里沃野，便想依靠政府力量大规模开发，通过放垦来弥补国库亏空，第二年他接任山西巡抚，就奏请开发，朝中准奏后命贻谷做督办垦务大臣。光绪二十八年，贻谷到河套，看见王同春势力如此雄厚壮大，俨然是政府垦务工作的绊脚石，因此将他“招安”，请他当了总工程师。王同春的财势着实令官方的人眼红，而他知道政府的豺狼来了，但无法反抗，他任总工程师开修长济渠。他命工人往低处开，水来了上不去，反而把以前所开的渠都给淹了。 　　清政府勒令王同春把渠道归公，政府贴还他一些开渠费，他只得屈服，从此以后，政府设了水利局专管放水，每年征收水租，局中的吏役常常额外勒索，不肯纳贿的就不给水，当地农民被逼不能耕种，河套里的良田又变成沙碛。 　　此时的王同春已经气数将末，他二十多年来积怨的敌人上衙门控告他，其中陈四最厉害。他派人同陈四说：“从此以后，我固然完了，但你也完了!我们讲和吧，我们把两班把式匠遣散了罢!”陈四听了他的话，把自己的爪牙辞退。二十九年腊月三十日，陈四住在义和渠旁土城子，王同春的拳把式带了几人，从隆兴长赶骡子到土城子，夜里十二点将陈四打死，之后这帮人骑着骡东去，走了四百里路，翌日清晨八点钟到包头，大年初一到处拜年。陈四家属告状，官府捕获了凶手杜福元，但他有不在场的证据，官府不能定他的罪。 　　一个土皇帝，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过政府的，虽然没落的清政府已经摇摇欲坠，虽然王同春在河套地区声名赫赫，可是他一生之中曾五次入狱，坐牢达十一年之久，后来的放垦官员将又将他视为刀俎鱼肉，利用各种罪名和手段将王同春的财产渐渐瓦解，又以打死陈四的案子将他下狱。辛亥革命后，王同春侥幸活命被放了出来，绥远将军派他回河套办团练，安定边疆。他回到家里，树立大旗，百姓们很快聚集拢来，不到一个月就部署井然，威声大振。民国二年冬，外蒙入寇，他埋伏了许多团丁，在高阙戍前打了一仗，蒙人大败而归。但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回到当年的气派了。 　　王同春是一个水利人才，他后来曾是北洋军阀政府任命的农商部水利顾问，又是冯玉祥任命的西北边防督办公署总参议，却最终也没搞出什么名堂，不久就病死了。而他因过去的声望，倒是和民国政府的官僚军阀交往颇多，听说阎锡山在清末和王同春有过很深的交情，辛亥革命时阎氏曾得到他的兵马钱粮的帮助，因此，民国以来他输运货物经过山西，很受当地保护。 　　王同春当年被清政府下狱后，他手下收罗的那些流寇人物，因为群龙无首渐渐成了河套一带的土匪军阀。而再后来，已经死去的王同春所收买的人心却还在发挥效力，他的儿子王英民国初年随他到南通读几书，回五原后专门招集流氓，聚众至数千人，后来又增至万余人。政府任命他做军官，曾在山西骑兵司令赵承授部下做过旅长和副司令等职。民国二十年，他率两师兵力造反，被国军剿平后匿居在天津，日军侵华后沦为汉奸，任“绥西联军司令”。 　　当地传说王同春的女儿二老财很有姿色，花容姣好，妖媚而好淫，一见到身体强壮相貌出众的青壮年男子，就春心荡漾，色眼迷离，百媚俱生，摄魂动魄，可谓人皆可夫，拜倒在其石榴裙下者不在少数。 　　传说中风流成性“二妹子”，小名叫拉玉，大名王友卿，是河套平原的传奇女人，号称“后套的穆桂英”、九花娘。光绪三十三年，王同春下狱之后，儿子王英不务正业，王友卿就成了王家的大管家，家里家外，打手，工人，田庐，牲畜，都由二老财一人分配管理。她的身边常有三四十个携枪带刀的侍从，她的部下有违命的，立被处决。河套一带人莫不畏惧，称她“二老财”。 　　二老财曾与逊王勾搭成奸，当时逊王在还王储之位。光绪三十一年前后，为攫取达拉特旗的土地，在她父亲王同春的暗示下，二妹子便极力勾引迎合、摆平逊王。不久，逊王手下一表人才的白官林庆也爱上了“二妹子”，二人经常幽会私通，王同春便以女儿的色相要挟，达旗后套土地十之七八便归了王同春。不久，逊王发现了林庆与二老财的私情，打了林庆三十大板，林庆还是与二老财情缘难了，两人骑马到三十里外幽会，又被逊王察觉，加倍处罚，林庆害怕了，逃往五当召山中以狩猎为生，为时三载。还有人说林庆在王爱召的喇嘛庙藏了起来。因为林庆是逊王的得力助手，不久，逊王发现还是离不开林庆，便派人十几次辛苦寻找，后由当地势力显赫的总办彭素等人出面担保，才将林庆召回。 　　此后，二老财迁居后套，林庆每年都要假借到后套办理“丈青”和“收烟亩”去住王家，王同春为给他提供方便，让他们住后面的独院，二老财便与林庆公开生活了。逊王身居王位，也不便与林庆相争，便渐渐疏远了二老财。 　　1925年，准格尔旗的大汗台吉纳森达赖路过包头住在王英家里，二老财一见钟情，二人便整日在一起厮混，王英不悦，由此与纳森达赖结怨。1927年，经阎锡山首肯，王英发兵洗劫了准格尔旗。 　　女作家冰心曾给二老财作过一个传，其中写到：“十七年，土匪赵二半吊子围攻五原城，声言破城后要屠城，她挺身而出，严词责备，他的兵就退了。即此一事，可以知道她在后套的威望。她手下有四千人，又有些军人。她也能指挥军队。王英失败后，后套的土匪更多，有人报信，说他们都住在二老财的家里。政府得此消息，把她逮捕。她侃侃答辩，说，倘使我帮着王英造反，为什么他失败后我不跟着他跑呢?再说捉贼捉赃，我的赃在那里呢?问官觉得她理由甚真，没有定她的罪，但也没敢放她。” 　　在冰心的笔下，王友卿“不是一朵花，就是本地风光，她像一根长在河套腴田里的麦穗。一阵河水涌来，淹没了这一片土地，河水又渐渐的退去，这细沙烂泥之中，西北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有一粒天然的种子，不藉着人力，欣欣的在这处女地上，萌芽怒茁，她结着丰盛的谷实。就这样的骑着无鞍马，打着快枪，追随着父亲，约束着工人，过了她的童年。” 　　然而，这样一个“女中豪杰”，却1937年日军侵占绥包时投靠了日本，当过日本特务机关设在包头的道生组织的联络员和情报员。1951年被人民政府逮捕，同年8月27日枪决于包头。">